游璇出发前就在想,见到父亲的那一刻,要说些什么?
是该保持距离显得生疏一些,说好久不见?
亦或者伸手上前拥抱住他,说我好想你?
父亲现在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呢?
会欢迎自己吗?
会讨厌自己吗?
会对自己感到恶心吗?
心中的忐忑逐渐压过了对父亲的思念,越是里目的地进一步,忐忑便是一分加重。
直至拖着行李箱,来到了父亲所在的公寓楼,乘上楼内的电梯,停在已经确认了好几次的门牌号前……
时间是九点多了。
从姥爷家到父亲所在的城市,坐了一天的交通工具,腰痛腿酸,停留在父亲家门前,第一时间却是下意识将耳朵贴在防盗门上,偷听里面有没有什么动静。
不过公寓的隔音效果好像还不错,里面一点动静也没传出来。
反倒是公寓楼外那些烟花爆竹的声音特别吵。
大年三十比较热闹。
少女倒是能理解。
她拉着行李箱到门边,靠墙坐下,抱住膝盖,又忍不住思考起父亲的现状。
父亲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呢?
还会和以前那般消沉嘛?
母亲留给自己的信件中写了,她拖以前的朋友问了父亲的现状,父亲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人,没有组建新的家庭。
是因为还在想着母亲嘛?
可是母亲那种女人根本不值得你去想呀……
少女心中偷偷嘀咕着。
一门之隔,明明只要敲门便能得知情况。
少女抬了好几次手,却没有敲响的勇气。
就像是小时候母亲事情败露的那个晚上。
亲戚走后,父亲在房间里哭,想进去安慰他,可又不敢,只好在门外徘徊。
赶了一天的车,怕晕车,饭也没吃,肚子饿的咕咕叫。
天气又冷,在走道上的窗户半开通风,冷气不断从外面灌进来。
这么晚了,爸爸会不会已经睡着了?
不对不对,今天是除夕,爸爸应该不会这么早就去睡觉吧?
少女胡思乱想着,手指轻轻揪着腿上的袜子玩。
心中的忐忑不断和思念做着斗争,决定这个门是敲还是不敲。
可要等它们分出胜负,似乎还要很久的时间。
已经到了爸爸这边,也还没给姥爷打个电话报平安,姥爷在家里会不会担心?
而且这个时间点,大家都应该吃完饭了,有可能会选着出去玩。
再等下去,万一哪个邻居出门,看到爸爸家门口孤零零坐着自己,不是会造成误会,给爸爸添加困扰吗?
思绪到此,少女站了起来,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,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,露出微笑。
嗯……
是因为是来见爸爸,所以要开心一点。
不可以愁眉苦脸,毕竟在过年,那样子太晦气。
伸了伸脖子,少女又干咳了一下清清嗓子。
声音最好得是轻快一些,这样显得精神。
还有就是,要好好控制自己,不能见面就立刻去抱他,因为现在已经不是爸爸的女儿的。
见到爸爸了要说「爸爸新年快乐,我来看你了。」
如果爸爸讨厌自己,骂自己的话,要好好接受。
如果爸爸想打自己的话,要先找个机会进去,再给他出气,不然在外面被别人看到的话,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。
不过爸爸应该不会打自己吧?
话说要是他能这样做就好。
拿自己出气也比把难过一直压在心中要好。
如果被爸爸赶走的话,要马上乖乖离开,不可以继续呆在门外让他为难,等明天再来拜访。
如果爸爸……不开门呢?
……那便再说吧。
少女咬着牙,深深吸了口气,心中那与忐忑做斗争的思念得到了期待的帮助,暂时获得了上风,趁着这个机会,食指勾起,轻扣在棕木色的防盗门上。
“稍等。”
敲门声落下,少女屏住呼吸,马上便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出。
即使是极力忍耐了,身体却依然在轻轻颤抖,那熟悉的声音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陌生。
“咔。”
门把手被扭开了。
少女睁大了眼睛,朝思暮想、魂牵梦萦的人,随着被拉开的防盗门,切切实实出现在了自己眼前!
不再是只出现在虚无缥缈的梦境中,不用再怕身体一动就清醒过来,父亲消失不见。
父亲和记忆中的模样想比并没有什么变化,只是眼中的疲倦比分别之前更深了。
五年时间的沉淀似乎还是没能让他走出过去。
“呜……”
少女看着父亲的脸庞,喉咙不自觉发出声来,紧紧抓着衣摆,心脏哽在嗓子眼。
泛滥出来的澎湃的念想汹涌在心底。
这一刻,终于化作了泪水,溢出来了。
可是,刚刚敲门前还想着,不能哭的呀。
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呢?
少女拼命痛恨着不争气的自己。
又嘴巴张开,想喊爸爸,
可父亲脸上的憔悴,却让这个称呼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了。
到了嘴边,
最终变成了一声,
“叔叔”。
叔叔……
叔叔……
为什么会把爸爸叫做叔叔呢?
果然还是胆怯了呀。
少女边哭边想。
因为觉得,如果叫“爸爸”的话,要是被被拒绝了,他不愿接受,并让自己改变称呼,那不是就再也没机会这样叫了吗?
而叫“叔叔”的话,还有回旋的余地呀。
原来如此。
原来自己是打着这样的念头呀。
原来这些年故作成熟的自己,到现在,也不过是个爱哭的胆小鬼罢了。
“呜……”
少女是这样认为的。
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去喊游晴爸爸了。
可当她喊出这样陌生的称呼时,游晴误会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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